隔音的術法斷去，仿佛一面透明的墻破摔了一地，趙大將軍扯著嗓子大喊的聲音終於傳了進來。

“葛老，我特馬叫你多久了！你給老子出來！把那爛貨給幹掉！”趙大將軍怒喝，他的家世不好，並沒有上過幾天私塾，市井裏的痞子氣，當上了將軍，多年也沒改掉。

這葛老，只是這位老先生的化名，趙英雄並不知道他真實的名字。只是有一天，他從破爛的街頭醒來，以為又是一天乞討，以饅頭番薯度日的日子。誰知道，一個葛老出現在了他仿徨的生命裏。

他說他是來還一個心願，還給他取了一個響亮的名字，他說他會雄起天下，名徹九州。

一開始他還不信，但是漸漸的，這個老先生給他帶來的沖擊，讓他無法不相信他的強大。

他給他換了一身幹凈的衣裳，他帶他習武，還助他考進了徐州最有威名的軍隊，成為了讓人敬仰的穹虎將。大端王朝末世非常多戰爭，旱澇不劑，正是上升的好機會。

在葛老的一次次指引下，他甚至在短短三年內做到了禦前校尉。在一次以少敵多的險境中，葛老出手，幫助他斬殺了敵方將領，讓他再次快速攀升。

一朝得意，讓他得到了以前想都想不到的財富和榮譽，但是他的脾性並沒有因此改變。

他並不是個勇敢的人，每次上戰場前，他都害怕得要連續上好幾次茅廁，想到第二天就要上戰場，翻來滾去，徹夜睡不著，一旦睡下，他就驚恐得起身。他告訴葛老，夢裏全是亡靈，他還看到了一支冰冷的黑色羽箭從一個憤怒的身影手中飛出，在空中穿越了閃電，直追他的心房，他怎麽逃，也逃不了。

葛老當時勸他不要多想，私下卻暗暗撚指算命理，眉頭緊皺，也不知道是算出了什麽可怕的預期。

葛老說，他只會為他出手三次，三次之後，便是完成了他當年給那個堅強的女人許下的承諾。

趙英雄也不知道當年自己的母親幹了什麽事情，感動了這位老者給他做那麽多，他甚至，都不記得那個他稱之為“母親”的女人的模樣了。

有的人，生下來，家庭富裕，單單丫鬟從者，都不下百人。他們得到的，似乎都是上天早已贈予在他們的人生薄裏的，上天對他們是如此的眷顧，衣來伸手，飯來張口，母慈父愛，上京趕考，高中狀元，權傾朝野後，又衣錦還鄉，歸於土祠。生活對於他們來說，只是偶爾有些小水浪，但是條條大船，帆起直航，人生之舟，沒有什麽不順意的。

有的人，則生下來就什麽都沒有，連母親的模樣，甚至都沒見過幾面，孤苦伶仃，流落街頭。

趙英雄，就是後者。

眾人回身觀望，看到金帳中，那位一直跟隨著趙大將軍的神秘老者，放下手中的酒杯，緩緩起身。

他身穿布衣，卻無法擋住那一份令人敬畏的氣質。

他一步步走來，布衣樸實無華，卻宛若道道金光匯聚，比那趙大將軍身上昂貴的金箔打造的將軍鎧甲還要閃亮得多。

走到金帳門簾邊時，葛老湊近趙英雄，輕聲述說。

“我答應你的母親，在她離世後，帶你走出那個臟亂的巷子，帶你走上人生正途。之前的，我說到，都做到了。而我曾經和你說過，我只會為你出手三次，三次之後，我便會離去。第一次於虎口中救你性命，第二次，百軍交戰，我施法助你，直取敵軍項上首級。”

回想起那一次巨虎的血盆大口，趙英雄不覺哆嗦了一下，的確，如果不是葛老先生，他可能在那一年的冬天，便會餓死在那個該死的巷子裏了吧。無人知道，也無人關心，就那樣子了解了此生吧。想想，真是可憐啊。

只是聚散有期，沒有人真的會伴隨自己一生一世，葛老完成了承諾，終究會離他而去。

金帳外的寒風吹進來，掀起了門簾，葛老悠悠說道：“而這一次，是最後一次了。”

葛老凝視著這個品質和根骨都說不上良好的孩子，就好像多年前看著他的母親一般。

有的人，註定了平凡，因為他們甘願平凡，有的人，註定了輝煌，因為他們不甘此生如浮游過世，朝生暮死。

葛老看著趙英雄，趙英雄卻是不敢擡頭。對於他而言，那雙眼神，還是太過可怕了，一只燕雀，再怎麽扶，也難以直面虎豹的兇目。他是有夢想，但是那不過是酒肉足夠，美女環繞的奢望罷了，而那壯闊九州，號令天下，成千古第一將的雄壯志願，是他連想，都不敢想的。

隨著趙英雄的低頭怯弱，老者長嘆一口氣。

“也罷，這爛泥，始終還是扶不上墻。在這世間，為人為師久了，總是多了幾分望子成龍的奢望，哈哈，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。”老先生搖搖頭，轉身往金帳走了出去。

當老先生的眼神從身上移開的時候，身穿金甲的趙英雄方才松懈下來，長舒一口氣，這葛老的精神壓迫，實在是太可怕了。

須臾，如白駒過隙，電閃雷鳴。

葛老先生在走出金帳的瞬間，於那虛無的事理變化中，似乎看出了未來發生的一幕幕。他猛然回頭，望向那另外一個世界的那個孩子！

時空在這一刻，似乎破開了空隙，不同時代，不同境地的兩人，相見了。

“這！”葉不凡看到那雙眼睛，嚇得一跳，“這老先生，看得見我？”

葉不凡難以相信，這難道不是魅靈臨死之際幻化出的魅靈之境麽？怎麽會出現這種我看鏡中人，但是鏡中人在看我的情景！？

小小的葉不凡不知所措，那雙眼睛中，充滿了驚訝，深思，敬佩和可惜，再多的情緒，葉不凡已經讀不出來了。他只想找個人問問，這到底是怎麽回事！

他望向雲笙，希望能從他那裏得到答案，但是他發現，雲笙此時正在自己的回憶中，舉劍憤怒地砍殺，沒有時間理會他。

“額......”葉不凡沒有辦法，只好於水泡創造出的幻境中，與之對視！

“不就是鬥雞眼嘛，我行的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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